思为建筑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想先了解一下你们是在什么背景下创立这个公司的?
丁劭恒:
我在美国留学,在南部的德州完成了建筑学的本科和硕士学位,随后更修毕土地经济学硕士。在纽约和伦敦工作了一段时间,我回到香港,在香港最大的建筑师事务所P&T Architects巴马丹拿工作了颇长时间。P&T在我心目中是一家伟大的设计公司,有超过150多年历史;如果翻开教科书,大家会发现上海外滩和香港中环大部分经典的西洋历史建筑几乎都是P&T的作品。一直以来,浓厚的英伦优雅气质和专业至上的精神仍然深植于P&T的企业文化之中,这对我影响深远。现在,我仍然和当时的师傅Remo Riva 保持挚友的关系,他确实为香港CBD的城市天际线留下了众多标志性的笔触,在香港发行的钞票和邮票上印有他的经典作品。与Remo Riva 共事多年,亦师亦友,我非常想念他。然而,大型事务所项目规模普遍庞大,类型也比较繁杂,个人的意志和想法有时候未免需要与集体决策进行更多协调甚至折衷,自己宁静独立去思考一些问题时会感到略有焦虑。时光流转,想创立一个独立工作室的想法渐渐默然而生,ADARC思为建筑是在这样一个心态转变的过程当中创立的。
*建筑学硕士毕业与学院教授及父母合影
“思”和“为”也许是名词,但对于我来说本质上都是动词,“思”代表潜意识感性的部分,思想没有边界,幻想与创造力往往由此而生;但“为”就必须理性,怎么把想法和创意落地,“为”字提醒我们需要以理性做决定,而且是高品质的决定。思为建筑这个名字表面很简单,但背后蕴含着我们核心的设计哲学和追求。
*英国伦敦EPR建筑师事务所工作
ADARC广州和上海都工作室大概八年前就开始了,当时主要是为了完成几个文化建筑项目设立;而今天则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回来大湾区做更多的融合。香港一直是总部,主要负责香港及亚洲区的设计案,而上海、广州是主要分支,重点处理国内的项目。目前国内事务所合共大概有60多位同事,主要都是负责建筑学创意部分的工作。
*在香港巴马丹拿建筑师事务所与导师Remo Riva 工作留影
香港的建筑师比较擅长做High Density高密度城市设计,Super High-rise超高层,Mix-use复合型综合体,以及TOD轨道交通导向开发,都是我们比较熟悉的领域。其实回到国内之后发现建筑的类型更多更广泛。比如我们近来参与的乡村振兴和文旅规划,以及以政府主导的大规模城市更新和产业升级等,这些都是在香港比较少接触的类型,都给予我们原本在香港难以积累的体验。
*在ADARC工作室与团队进行方案设计研讨
疫情三年整个市场环境也不好,设计领域非常内卷,能不能讲讲现在的状态是怎么样?
丁劭恒:
我们团队和业务都决意不走规模化的方向;我们刻意地控制人数和谨慎选择业务类型,所以各方面都比较稳定,也没有太多依赖房地产项目。事务所主要以公共建筑、城市设计和高端室内设计为主,而且我们大部分项目都是以建筑师全过程一体化模式来达至高品质,从协助业主构思设计任务书、项目策划、概念规划,到方案、施工图及工地品质控制都全链条管控,工作领域横跨城市设计、建筑、景观、室内、软装、家具、艺术策展甚至VI,都高度融合,让作品风格和完成度都极具连贯性和优秀品质。疫情对我们整体的影响不算特别明显。目前我团队的规模和工作量跟疫情前差不多,随着疫情开放了,相信陆续会增加更多新的项目。
*在ADARC工作室与团队进行材料系部推敲
我们工作室没有固定的工作、生活、会议、培训学习的物理边界,可以打乒乓球,做运动,举行讲座、论坛或播放电影等;各种会议随时在任何地方开始和结束。在这样一个开放的空间,有些同事也玩音乐、我的小朋友也经常在工作室弹奏钢琴,我们的工作很多时候是在钢琴声中完成。工作室有一个近300平米的菜园和花园,我们的日常除了画图做模型出方案定材料样板,也包括了种菜养花除草捡树叶等等。
*ADARC参展作品Matrixverse
去年香港特区回归25周年,香港建筑师学会举办了一个全球的巡回展,我们的参展作品叫做【矩阵时空】,把香港100多年来的变迁,主要是中环和维多利亚港,把它历史的演变过程,包括海岸线的迁移、填海、新旧建筑的更替做成一个矩阵,可以翻转的,自由的组合。这个展品在纽约、香港、杭州和北京都展览过,我想参与的人能自由的去解读这个建筑,装置的后面是我们对维多利亚港的全新的规划,所以是一个时空的装置,算是一个带有穿越意味的艺术体验。
*香港回归25周年香港建筑师学会作品展(M3)杭州站,与朱培栋、马迪、陈夏末、阮文韬、吕达文等建筑师一起观看【矩阵时空】
广州的团队和香港的团队是怎么协同工作的?
丁劭恒:
香港团队主要的业务是做香港及亚洲区内的项目,以城市更新和微改造、高端室内设计为主,近来更连同香港的科技企业一起参与元宇宙、web 3.0等的开发;国内团队比较聚焦于建筑及城市设计、城市规划、文化公建、高端酒店等业务,以及通过全过程一体化模式进行项目落地,项目的规模也比香港要稍微复杂一点,所以建筑师团队的建筑味道会浓厚一点,这是我们几个工作室协同的错位发展。
*在ADARC工作室与团队进行超高层建筑结构研究
香港团队在城市更新有很多经验,对国内工作开展带来非常有价值的帮助,香港在城市更新和存量的开发上,有很多好与坏的实践和模式机制,涉及到工程管理,融资、运营、商业策略等,很多值得大湾区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士交流和融合。
你负责广州和香港团队,忙碌的工作之余还主持很多学术的交流,也做策展人,这方面你是怎么做的?
丁劭恒:
建筑师都是贪玩的人,每年我们都会组织展览、论坛等等,有学术性的、社会型的、也有专业类的,去年我们刚刚办完了香港建筑师学会香港回归25周年的策展,在世界几个大城市巡回展览,过程当中认识很多新的朋友、行业,到不同的地方,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体验。
这些工作虽然占用我很多时间,但整个参与的过程里,从中获得很多的体会和价值,这也是建筑师幸福的部分。
*香港回归25周年香港建筑师学会作品展(M3)北京站,与北京市建筑设计院、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同行们研讨交流
*在香港城市规划建筑设计成就展作学术主持
*在中国美术学院学术交流活动与何镜堂院士等留影
*在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与崔恺院士留影
您怎么看可持续的城市更新这个主题?
丁劭恒:
这个主题是近几年的一个焦点,从产业全球化、气候变化到政府提出碳达峰、碳中和战略性的课题,很值得我们研究努力,所以BBU2023这个可持续的课题非常好。
*在香港城市规划建筑设计成就展接受采访
我理解的可持续性不光是环境,也不单是物理性的,更有趣和更值得研究的是文化的可持续性。它组成了可持续发展一个重要的元素,社会、人文、生态、环境是一个综合的指标。
*英国伦敦工作期间欧游考察
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说,中国经过20-30年大规模开发和发展,这种粗放型的模式引致了很多环境的问题,现在来到建筑师或城市规划和设计领域的同行做出更多贡献的一个拐点,从可持续这个角度重新思考城市的问题、建筑和社会,包括环境治理、生态的修复、社区伦理、包括家庭,人文关怀的可持续,过去30年大家都很少去关注这些事情。
你们参展的第一个已建项目蓝舍精品酒店,是在什么背景下拿到这个项目的?
丁劭恒:
项目在顺德逢简村,逢简村是一个千年水乡,国家4A旅游景区的一部分。和国内大部分的乡村或景区一样,它缺乏一些有品质的接待和文化艺术展示的场所,更缺乏有吸引力的文化内容,留不住过夜消费的旅客。我们的初衷就是要构建一处带有浓厚水乡底蕴,面向当代,具有国际水准的精品酒店和文化空间,让人们重新认识逢简,重新喜爱这个地方,如果为这个建筑慕名而来那就更令人喜出望外。
客户在找我之前做了很多别方案,但都找不着焦点去好好利用这个存量建筑。我们介入项目之后,尝试从艺术策展的角度,逐步把设计目标定下来,所以项目本质上不是一个简单的乡村存量活化,而是把闲置的空间,被忽略的本土元素,被遗忘的古典精神,通过文化艺术的力量,与当下及未来重新链接,创造一个全新的精神容器和文旅体验。
设计上既要考虑保存岭南乡村风貌,同时又做出具有国际化,属于当代艺术的建筑作品。我们运用了一种岭南建筑处理镂空表皮的手法,以低调朴素的东方精神为主要语境,刻意让光线、空气、雨水、微尘、甚至昆虫的声音在不同的时间和季节自然地进入和离开建筑;籍此希望重构人与自然的某种和谐关系。
这栋楼本身除了酒店的功能,也有展览艺术呈现的空间,项目最大的特点就是建筑师作为全过程主导的关键人物,从项目定位、策划到规划建设、建筑方案再到室内软装,包括艺术品策展、灯光等等,都是用香港建筑师全过程一体化来推动。相比国内的同类项目完成度是比较高的,因为所有的细节和调性都由建筑师整体统筹把控。
项目中一个重要的文化基因是从岭南民居提炼出来,发光的表皮是它后面镂空的一些空间透出来的光,用了灯光设计的技巧,把砖头做成发光的体块。白天建筑是内敛低调,平和、朴素的,灰色的外貌毫不起眼;但到了晚上,整栋建筑会转换表情,灯光像萤火虫或水的涟漪,慢慢由暗转亮,空间逐步由朴素俊冷变成温暖人心,甚至产生让人喜欢去靠近和触摸的情愫。
项目名字‘蓝舍’也是我们建筑师构思出来的,甚至logo也是我们根据建筑的风格设计的,确实是很彻底的一体化。‘蓝’其实是水的底色,宁静而深邃,也是英语lantern(灯笼)的音译,‘舍’字取其遇境逢源,素心简舍之意,朴素回归自然的状态里提炼出来的两个字,客户也挺喜欢。
园林部分借用岭南造园的原理,从层次景深到局部、苗木的配置、水的各种表达,堆山叠石的手法,都体现古典岭南的园林风格,但它呈现出来是非常年轻、简朴、现代,而且具有国际化的时尚气质。
从项目角度来看,我们觉得中国乡村振兴有更多的选项,一些常人觉得毫不起眼的村庄、农舍、民宿也可以有好的机会做成对接国际水准、高品质且富有文化底蕴和内涵的作品。
想请您聊一下第二个参展的项目,在建的顺德清晖园,也是古城保护的一个城市设计项目
丁劭恒:
清晖园是广东四大名园,在中国也是挺有名气的一个岭南古典园林,已经有400多年的历史,经历过明清两个年代。它先由黄氏家族持有,后转到龙氏家族的手上,是修的比较完整的岭南园林代表作。
这个项目我们是跟香港大学建筑学院前院长Prof. David Lung龙炳颐教授一起合作。龙教授是清晖园家族第29代的后人,同时也是国际上知名的学者,在文化保育方面做了很多贡献,包括澳门历史城区的世界文化遗产申报,开平碉楼世遗申报,马六角历史名城世遗申报等,龙教授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龙教授是我很好的老师,也是几十年的朋友,我们都不约而同希望为顺德的文化保育和城市更新做一点贡献,于是政府邀请我们跟龙炳颐教授一起推动清辉园保育和周边都城市复兴工作。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城市更新项目,涉及国家级文化设施的保育,还有周边历史风貌街区的保护,片区土地价值的挖掘提升,老旧街区的基础设施升级,服务配套都更新完善,交通系统的重整,同时也有TOD开发的复杂元素。
地铁三号线刚好经过清晖园旁边,地下空间和整个轨道交通带来的城市更新的问题需要作详细都梳理研究。除了清晖园外,大良历史城区内,星罗棋布著很多文化古迹,从明清到民国,到改革开放累积了很多历史和故事,必须珍而重之而慎而为之,所以清晖园的保育和片区更新是我们作为项目总建筑师的一项艰巨任务和重要使命;除了保育工作,另一重大挑战就是面向未来怎么激活整个大量历史城区的城市活力,包括他的土地价值、交通系统、生态环境,社区的活力。
项目是从一个超大复杂和元素非常多的工作背景下展开,设计团队横跨几十个专业和工作任务,从土地测量,经济测算,开发模式推演,到投融资,产业导入、商业运营、轨道交通研究,文化保育策略,城市设计和市政配套设计,以至生态修复、海绵城市系统研究等等,我们得到了非常深刻且有用的经验。
我的身份是总建筑师,统筹综合性的专业。整个古城和更新的计划分为四大板块,围绕清晖园核心文化保育区,TOD门户区,商业和居住的区块,文化旅游的产业区。
进古城的干道,周边有保存完整的民居街巷。旁边是被大良人叫做母亲河的大良河,里面有第一码头,从外地来的货物都从这个码头上来,连带旁边的莘村和金榜村一带都是以前最密集的商业和居住区块。
处理保育原有的业态,项目导入综合性的新业态激活城市。通过慢行系统,立体的交通实现人车分流,通过公交专用的管理措施让交通减量,把街区还原到更加适宜步行,更加友好的社区。
以我们做香港轨道站场的经验和标准,我们评估原来规划的地铁站以及它的出入口没有发挥它的经济价值,缺乏应有的辐射范围,动线组织都不是很合理,我从香港的TOD经验,把地铁站能结合覆盖的范围通过慢行系统扩大,从三四百米的服务半径拓展到近一公里,地铁最后一公里就实现它的无缝链接。凡此种种,这些都是我们在这个项目中所做的努力和方向。
您第三个参展项目未建的在天河广州东站的项目,请您聊一聊
丁劭恒:
这是挺令人兴奋的项目,珠江新城整条轴线,从歌剧院、小蛮腰一直到到中信,到广州东站是一条直线,项目里的地标塔楼就是整个城市轴线的北段,一个较有力量感的地标。
这个模型可以看到整个珠江新城,体育东西路到车站站房的城市肌理,这个TOD既是城市更新,也是全新的开发项目。
南站房我们用了岭南大花园的理念,透过屋顶看里面全都是山水,车站层层迭迭的屋面,做成公共开放的花园,用一个遮阳大盖顶把它包裹起来,从传统去车站匆匆路过的体验,转变为有更多生态和艺术欣赏的体验。
原有东站月台对面我们新加了一个北站房,北站房一直过去是瘦狗岭的小山,城市地标景观的中轴线。整个东站我们做了很详细的地下空间开发研究,东方宝泰商业空间的活化到它周边沿路的交通升级,还加了一个智慧停车楼,这是无缝PARK+R换乘的体验。
东站项目是一个国际竞赛,没有建成有点可惜,我们入了围也是最后轮选的参赛单位,从这个项目里面我们得到很有价值的经验。这个项目因为其复杂性和庞大的体量,所以同时联合了香港的交通团队DH Group,和香港的景观设计团队Townland,还有广州的Asia City规划院,致力以跨专业、多维度的立体工作模式寻求更有创意的解决提案。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项目是广州住建希望推动粤港澳大湾区专业合作的一个示范的项目,所以当时国际招投标,我们号召了很多广州和香港的建筑师团队一起来报名参加,也开启了大湾区专业服务合作,互相共融的模式。
2006年由一群建筑师发起/参与了【首届南中国青年建筑师展】,他们以BBU(已建built、在建being built、未建unbuilt)的形式参展,一群老友在这里分享作品与人生。
2023年阿尔法建筑大会以【可持续的城市更新】为主题策展,针对城市中的老旧社区,历史街区、城中村、旧商业区、城市公园、片区规划等改造问题,9位建筑师/规划师朋友参与展览与沙龙。
*2023阿尔法大会@BBU论坛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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